我立马停了弹琴,冲至她面前,伸手一把拦住了苏眉的腰肢。
可事发突然,我的脚步也并不十分稳当,于是我和苏眉便一起跌下了凉亭。
好在苏眉跌在我身上,毫发无损。
我扶着她站起来走到亭中坐下,似笑非笑地道:
“是我的琴弹得不好,妹妹还是好好观湖景吧,不要再舞了。”
苏眉柔弱地靠在亭边的栏杆上,看着水中游来游去的红鱼,对我笑道:
“姐姐,你看这些小鱼,真有趣!”
说罢,她又转头吩咐丫鬟梦春,
“梦春,你去给我和姐姐拿些鱼食来!”
6
梦春依言准备走开。
正当此时,一阵微风拂过,吹起了苏眉的月白色纱衣。
衣袂翻飞,正当她的衣角与我的袖口相接的那一刻,她惊呼一声,掉进了湖中。
梦春此时刚走到凉亭外,见状正要大喊起来。
我一下跃起,用手捂住了梦春的嘴巴。狠狠一踢她的膝盖,梦春便跪倒在地上。
我招呼夏夏来帮我一起按住了梦春,一点声音都没让她发出来。
苏眉应当是真的不会游泳,她在水中沉沉浮浮,看见梦春被我和夏夏按住,她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惊恐。
“救……救命……救……我……”
过了一会儿,苏眉已经完全没入水中,只有水面上还有圈圈涟漪。
我一把甩开梦春,对夏夏道:
“让她喊!”
说罢,我跳入水中,在水中寻找着苏眉的身影。
我拖着苏眉浮出水面时,梦春的喊叫声已经让亭子上聚满了人,靖王此刻刚回王府,也立马赶来。
他纵身跳入水中,从我手中接过苏眉,带着她上了岸。
我也自己游着上了岸边,看见苏眉两腿之间满是鲜血。
上一世,她就是用这个孩子作为代价,得到了妹妹何枝的王妃之位。
苏眉呛出几口水,睁开双眼,欲语泪先流。
7
她正要开口,我跳到梦春身边,狠狠给了她几个耳光,大骂道:
“废物!你是怎么看护侧夫人的!本王妃正在来的路上,就见你让侧夫人一个人站在湖边,侧夫人掉下去了你还无动于衷!要不是本王妃来得及时,侧夫人岂非性命不保!”
梦春正要开口辩解,靖王便发话了:
“不中用的下人,拖去打死便是!大夫快来给眉儿诊治要紧!”
苏眉失了先机,且无数双眼睛看着我舍身入水救起了她,靖王也是亲眼所见,她只能默默流泪,连梦春叫喊着被拖下去时也不曾开口。
我带着夏夏回到了自己的院中,洗了澡又换了衣服。
听见苏眉那里传来了消息,苏眉原来已有了身孕,只是这次落水,孩子没有了。
我淡定地喝了口夏夏泡的茶,心想上一世,难怪何枝斗不过苏眉。
何枝在家中得父母偏爱,不过是会使些撒娇的小性子,怎能是苏眉的对手。
夏夏为我带来了打探到的消息,边境南国势强,逐渐有倾轧我国之势。
何枝当真劝了安王请命出征,并且何枝也跟着去了边境。
我微微弯了下嘴角。
上一世,我凭借着我的兵法知识看穿了南国的计谋,让安王假意撤退来了个请君入瓮。
而何枝从来不在兵法上用心,单凭安王,根本不可能打败南国。
8
第二日,我带着夏夏盛了些补品去看望苏眉。
她面色苍白,虽然病中憔悴,却仍然难以掩盖她的美貌。
见到我,她便要下床行礼,我连忙按住了她。
将一盏燕窝端起来,我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。她惊慌道:
“妹妹卑微,怎能劳动姐姐玉手!”
我笑着喂她喝下,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。
“苏眉,你才情出众,又如此端庄有礼,怎么会是在青楼中被王爷带回来的呢?”
“姐姐是嫌弃我身份卑微……”
我摆摆手打断了她。
“妹妹还要再瞒姐姐吗?当年沈氏无辜被冤,全家惨死,却还有一个小女儿偷偷活了下来。对吗,妹妹?或许,应当叫你沈眉。”
她的眼神一怔,竟是连柔弱的面具都出现了一丝裂痕。
“你嫁给靖王,无非是想要拿到情报给南国,以报当日皇上灭沈家满门之仇。”
苏眉一言不发,只是盯着我看。
“我不会揭穿你,也不会再追究昨天的事。只是妹妹,我意图天命,而你要报仇。我们不是敌人,你何不助我一臂之力?”
说罢,我站起身,留下了那盏燕窝便离开了。
9
不出我所料,何枝和安王大败。
何枝只陪着安王去了边境,却完全不懂得行军用兵。
南国军队势头正猛,安王带领的将士们节节败退,安王和何枝灰溜溜地回了京城。
南国派出使节来我国谈判,皇上设宫宴款待使节,各位王爷也携了妻眷参加。
宫门口,我与何枝再次相见,遥遥相望。
前世这时候我正胜利归来,安王仰仗我的才华,对我如珠似宝。可此刻何枝面容憔悴、神情阴郁,安王似乎也并不理会她。
何枝看见我,瞬间睁大了双眼。
这时候,我正应该被苏眉所害,被凌虐侮辱,生不如死。
她满脸的不可置信,我对她微微颔首,和靖王从她身边走过。
何枝叫住我,声音颤抖地问:
“怎么会……你怎么会……”
我让靖王先行,留下看着何枝,我的妹妹。
何枝的表情扭曲,神色怨毒,这一世的命运轨迹,似乎早已在她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偏移。
或许在她心中,即使安王战败,他也还有登基的指望。
即使她没能助安王大战告捷,她也仍然是安王妃,比我的境遇要好上千倍万倍。
只是她没有想到,我仍然还是将军府的大小姐,靖王的靖王妃。
宫宴上,南国使节提出条件,他们要我国称臣,每年进贡数十万两白银,还要皇上的嫡亲公主和亲。
宫宴上有乐师奏乐,舞姬们翩翩起舞。但气氛却凝重到了极点。
宫宴结束后,靖王留下与皇上商议朝政,我独自乘轿回府。
月色朦胧,已是深夜,门口却传来了叩门声。
我打开门,是苏眉。
我迎她进来,她一言不发,只是跪下朝我行了大礼,道:
“我愿追随小姐,在所不辞。”
10
几日之后,南国使节将要离京。
我也收到了传进来的消息,皇上不愿屈服,派遣我父亲何将军出征南国。
这些日子多亏了靖王当时给我的玉佩,我的人出入王府通常不已。
只是我并不感谢他,因为苏眉让夏夏告诉我:
皇上与靖王已经决意,若我父亲胜了,也会意外让他战死边境。若我父亲败了,便让公主前去和亲。
不论是我父亲,还是皇上亲生的公主,都只是皇上的棋子罢了。
我送了密信给父亲,告诉他我会回将军府相见。
许久不回将军府,父亲母亲见我回来,对我嘘寒问暖,很怕我在靖王府受了委屈。
我与父亲密谈,告诉了他皇上的意图。
父亲大惊:“皇上竟疑心何家至此!”
父亲虽偏疼何枝,却也了解我的性子,更深知伴君如伴虎,他相信了我。
“阿蔓,从小你就机敏聪慧,只是没想到我这老头子有一天还要你来救。”
父亲年事已高,早已生出丝丝白发。
我看着父亲神色微动,仍然将我要说的话坚定地说出了口:
“父亲,您要守护的应当是我国的臣民。至于圣上,当能者居之。”
父亲大惊,似乎是觉得我大逆不道。
可我见皇上昏庸,我国的民生早已年复一年地衰败下去,我早已有了逆天而行的心思。
“父亲,皇上既然要除去您,我们为何不先下手为强?论能力,难道这个皇位,女儿就当不得吗?”
我看着父亲,语气坚定,不可违拗。
父亲看了我许久,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他最终开口说:
“阿蔓自然当得。”
随后,父亲以边关战事不能耽误为由,立马带着人马离京前往边关。
我要父亲囤积粮草,将来助我一臂之力。
有了我的授意,父亲在边关的战事一拖再拖。
每每有战报传来,均是向皇上禀报南国势强,抵御艰难。
皇上只得加派粮草,盼望父亲传来捷报。
11
只是我没想到与何枝在宫宴上相见,她见我未曾被废去王妃之位,竟会丧心病狂地找到靖王。
她要靖王向皇上提议,若父亲兵败,由我假扮公主和亲。
她告诉靖王,我自幼习武,让我以和亲为由去刺杀南国国主。
只要事成,皇上便可无后患之忧。
或许是何枝见安王实在平庸,便又企图辅佐靖王。
她还说,到时她会假死离开安王府,假扮成我,只要靖王在事成之后许她皇后之位。
这些都是苏眉告知我的,她还告知我,靖王与皇上答应了。
12
父亲的战争持续了两个多月。
父亲虽已年老,但老骥伏枥,志在千里。他与南国不断周旋,终究是胜多败少。
京城的冬季寒冷,父亲在边疆自然苦寒。
好在苏眉按我的意思告诉南国,何将军已经兵尽粮绝,正驻扎着等待粮草。
苏眉说何将军共剩兵一万人不到,南国果然发动了突袭。
父亲率领五万将士迎敌,正好来了个请君入瓮,父亲大获全胜,加紧回京。
加急密报传来,却是有两封书信,一封给皇上,写着:
与南国苦战良久,我军仍然战败。
一封送给我,写着:
时机已到。
皇上拟了密旨召我入宫,我进入殿内,皇上坐在龙骑之上,靖王站在我身侧。
他们讲明意图后我欣然同意,跪倒在地,双手交叠,俯下身,额头轻触手背。
没有人看见我眼里的光芒。
靖王不知道,皇上更不知道。
我行礼时动作恭敬,眼神却紧紧盯着那张龙椅。
13
又一次穿上嫁衣,这次是何枝替我梳妆的。
我端详着她的脸,与我真是十分相像。
她眼中的快意几乎满的要溢出来,她笑着看我,像是毒蛇看猎物的眼神。
“姐姐,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。真是可惜,不能让你看着我最终胜利的样子,我们之间,要赢的人注定是我!”
“姐姐,其实我是重生回来的。我早就知道,如果上天不是要我赢到最后,也不会给我重来的机会了。”
他们都知道,无论我刺杀成功与否,我都不会再活着回来了。
于皇上,我是任人摆布的棋子。
于靖王,我是根本无所谓死活的妻子。
于何枝,我是她前世今生步步为营,终于要赢过的人。
我代替皇上的嫡亲公主坐上了出嫁的轿辇。手中握着皇上钦赐的匕首。
我的手指摸到匕首上华丽的宝石,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。
这把匕首华贵美丽,但并不实用。
他们向来爱看的,不过是女子凄美而亡的美丽尸体。
我最擅长的,是藏在轿辇中我座位下的长刀。
14
我带着父亲的军队回到京城时,皇宫已经被禁军团团围住。
想来皇上与靖王已经听说了我带兵在七日内连破南国十八城的消息。
再见到皇上与靖王时,他们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是那样无所谓的神色。
或许他们曾经是狗,是鹰,但那对于我来说都毫无意义。
于我,他们只是我登基的阻碍。
我走向那张日思夜想的龙椅,皇上仍然坐在上面,只是不再俯视着我。
靖王执剑向我道:
“妖女,你大逆不道,人人得而诛之!”
我回过头,还未动作,却见一支箭破空而来,穿透了靖王的胸膛。
是苏眉。
靖王缓缓倒下,满脸的震悚。
我软禁了皇上。
“皇上,若您肯,我会让您颐养天年。”
我看着躺在床上的皇上,叹了口气。
我代替了嫡亲公主去和亲,自然顶替了她的名号回宫。
如今只要皇上肯下一道圣旨传位于我,我就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。
皇上的身子已然残废,是我让太医用针灸之术做的。
可他虽被我囚禁在小小的龙床之上,嘴中却不断咒骂着我和父亲。
“何蔓!你谋反!你会遭天谴的!”
“何蔓!你这是逆天而行!”
我叹了口气,站起身离开。
皇上,可惜我不信天意。
15
离开时我遇见了公主,她如今被我顶替了名分,在宫中什么也做不了。
可她见了我却十分亲切地迎了上来。
“公主可有什么事吗?”
对她,我抱有同情。若不是我真的大逆不道,要去和亲的便是这位公主了。
遣妾一身安社稷,不知何处用将军。我知道,她从来没得选。
“何将军客气了,如今我哪里是什么公主呢!听闻将军欲成就大业,我……我……”
“公主有话不妨直说。”
“何将军,我虽不通兵书武道,但史书国策我亦有读过,不知将军可否给我一个机会,我愿助将军一臂之力!”
我看着公主,她未施粉黛,因为皇宫近日的变故眼下似有乌青。
但她的那双眼睛,让我想起了我曾经在剑刃上看见的自己的双眼。
如今我的剑已沾满鲜血,无法再映照出我的面目。
但我却相信,未来我还能从千千万万的女子脸上,看见同样的眼睛。
那是不甘做狗,不愿做鹰。
要做一个主人的眼睛。
16
最终皇上还是屈服了。
曾经的九五至尊,在我将七十二道刑具一一展示过之后,仍然学会了摇尾乞怜。
他写了一道诏书给我,随后便颓然地倒在龙床上。
一天后,先帝驾崩。
我去见了我的妹妹,何枝。
我杀入京城后就派人囚禁了她,听说她早已疯了。
再见到她时,她正将破败的花往头上簪,簪好后她拍着手,说:
“我是皇后!皇后!”
我实在不忍再看,命人好好对待她,新鲜的吃食衣料一应地供应给她。
她是我的妹妹,我们骨肉相亲,连名字也是纠葛缠绕。
我总想起小的时候,她是那样的明艳活泼,我好武艺,她便长歌善舞。一双明媚如小鹿的眸子看着我,唤我姐姐。
还记得小时候她便爱宝石珠钗,我则向来不喜欢这些首饰。可她总是不由分说地把珠花插在我头上,然后像一只小蝴蝶一般跑开,对着我做鬼脸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我们竟是如此水火不容。
17
我以公主的身份登基,无人敢说我不合祖制。
敢说的人,早已将鲜血溅在了朝堂的石柱上。
父亲年事已高,我让他不必再操劳了。
那天父亲将兵符交到我手上,静默地站着,看了我许久。
我总觉得他的背一点一点地佝偻了下去,最后他只看着我说:
“阿蔓,原来你是真的长大了。”
苏眉与公主都已入朝为官,我让公主试着开办女学,先从京城开始试行。
她做得很好。
我在位的第七年,女学已经遍布我国,也有大量女子入朝为官,求取功名。
我在位的第十年,北方异族来犯,扬言要我的女儿和亲。苏眉将军带领军队大获全胜,北族向我朝称臣,我朝与北族商业建交,在交界处互通商事。
我在位的第二十年,将皇位传给我的女儿。
我与苏眉决定一起去策马旅行,临走前女儿问我,最想告诉她的话是什么。
我看着她如初生朝阳般年轻的脸庞,说,不要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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